我答应了玉枫女士为《华山全景》一书作序，但却迟迟没有写。
其实，玉枫是华阴才女，弱弱的如水畔之柳，低眉瘦肩，明月玉立，在极尽柔韧之外，自有一段坚毅的生命在，以至面对大症，也可自如地谈笑着一边住院开刀，一边筹文谋事，就是最可宝贵的生命也只作了度外观。
她在田野上长成，为农村少女，为民办教师，为文化馆干部，为政协领导，却始终执着于文学不放，少年写诗，诗便如家门前古桥下流淌着的清流，后来写戏，戏便在剧团上演，剧本在省上发表。人清丽，文也清丽。
可以说，她居住的这方古老的地面，本来就很是奇诡壮丽的。这地方出过美女，那便是活在古诗里的扶桑少女罗敷；出过学者，那便是汉时名重关中的杨震；出过皇帝，那便是开隋基业又毁隋基业的杨坚、杨广父子；就连传奇至极的杨贵妃的故里也在这里，尽管其故址已不可确指。
后来，思虑再三，为玉枫女士盛情难却，也只有从命而已。
我以为天下各山所以名者，原因可分为二，一为自然景观胜者，如匡庐，如黄山；一为人文景观胜者，如嵩山，如泰岳。然而，二者兼得，且又和华夏民族文化之根紧密相连的，唯华山而已。有学者称，华山乃华夏民族发祥之地，远古先民曾饮黄河之水，食华山之果，然后，分合融汇，逐鹿中原。这样，凡大川皆有灵性，凡名山皆有品格，乃至华丽者如贵妇，深藏者如隐士，尊严者如帝王，峻拔者如奇男，而华山秀可摇魂，险可夺魄，隐可怡性，尊可慑心，天地灵秀厚华山者可谓多矣。于是，李白、杜甫、崔灏有诗，朱元璋、王履、李攀龙有文，天设地造的林林总总之景观约达四百余处。
可是，这一些堪称为华山的景观文化，竟多手写在残破的华山志里和零星的残史之中，如高人隐于白云深处而鲜为人知。
景观文化在岁月中悄然流失。
杨震呢？杨震才老了。罗敷、杨家父子、杨贵妃，他们不懂。
风雨华山两千年。华山在等。等来的是弱女子张玉枫。
华山自古一条路，却多绝岩，多险岭，多奇峰，多大壑深谷，多冷潭幽涧，藤树蔽日，荆棘阴地，加之，历代名胜更叠，记载散落，有景无载的有，有载失考的有，废废兴兴中错杂传讹的更有。
华山凄迷，景观文化亦凄迷。
面对这一切，即是才女，也非易事。但玉枫女士是那种弱身雄心、柔气远志的人，她立志要为华山全景立传，要作一件前人还没有作过的事。她便追日逐月般一面去散落的记载中探微钩沉，一面又攀峰入涧地寻奇访胜，每每要作援藤当路、打草惊蛇情状，其辛苦，其艰难，可想而知。终于几经寒暑，一部文情并茂的《华山全景》脱颖而出。
玉枫之幸，华山之幸，前人之幸，后人之幸。
是为序。
（本文为陕西旅游出版社出版的《华山全景》序。）
